过端午，来延庆~姚官岭夜市“不一般”
过端午，来延庆~姚官岭夜市“不一般”
过端午，来延庆~姚官岭夜市“不一般”让我们跟随几位北京市民的脚步，沿着中轴线，去探寻这座城里人(chénglǐrén)和(hé)鸟之间的故事。
《瞭望东方周刊》记者王剑英 编辑高雪梅(gāoxuěméi)
中轴线(zhōngzhóuxiàn)，古都北京的“脊梁”，纵贯北京老城南北，从(cóng)北端钟鼓楼至南端永定门，全长7.8公里。2024年7月，“北京中轴线——中国理想都城秩序的杰作”被列入《世界遗产名录》，包含钟鼓楼、景山、故宫、天坛(tiāntán)等(děng)15处遗产构成要素。
《北京城市总体规划（2016年－2035年）》提出，构建“一核一主一副、两轴多点一区”的城市空间结构，中轴线(zhōngzhóuxiàn)及其延长线为两轴之一(zhīyī)，其向北延伸(yánshēn)至燕山山脉，向南延伸至北京新(xīn)机场、永定河水系。
在轴线沿线及周边，坐落着雄伟(xióngwěi)壮丽的古建筑、生境丰富的城市公园(chéngshìgōngyuán)，分布着妙态千姿的古树名木，灵动的鸟类穿梭(chuānsuō)其间，是北京“文化+生态”的典型缩影。
近年来，北京观鸟、爱鸟、护鸟行动越来越多，市民与野鸟之间的生动互动(hùdòng)，成为这座城市展示生物多样性魅力的注脚。让我们跟随几位(jǐwèi)北京市民的脚步，沿着中轴线，去探寻这座城里人(chénglǐrén)和鸟之间的故事。
在中轴线南端两侧，天坛和先农坛呈东西(dōngxī)对称分布。
天坛为明清皇帝“祭天”“祈谷(qígǔ)”的场所，拥有中国现存最大的古代祭祀性(xìng)建筑群。2025年“五一”假期，这里(zhèlǐ)共接待游客80.30万人次，位居北京各大公园接待量之首。
提及天坛，人们首先想到的多是庄严肃穆、建造精美的祈年殿、皇穹宇、回音壁……在北京人王自堃(zìkūn)和(hé)岳颖心中，第一(dìyī)时间想到的却是鸟、树甚至蜗牛。
王自(wángzì)堃是(shì)资深观鸟人，曾在自然(zìrán)之友野鸟会担任过两年天坛公园野鸟调查的(de)领队。2019年，他将天坛鸟儿的故事整理成《坛鸟岁时记》一书出版。岳颖是王自堃高中时的生物老师，现为北京市宣武青少年科技馆的教师，常带小朋友来天坛公园观鸟、做科普。两人多年未见，因(yīn)《瞭望东方周刊》采访邀约，5月初相聚于天坛公园。
同为观鸟爱好者(àihàozhě)，两人(liǎngrén)当天最大的收获，是在公园“魔术林”拍到(pāidào)了灰蓝姬鹟。这是一种体型小、身影轻盈的野鸟，拥有迷人的蓝灰色羽毛，在北京的观测记录屈指可数。
当天，灰蓝姬鹟现身“魔术林”的(de)消息，在鸟友微信(wēixìn)群中迅速传播，王自堃和岳颖来到现场时，灰蓝姬鹟栖身的那株柏树，已被五六十个鸟友端着“长枪短炮”团团围住，场面甚为壮观(zhuàngguān)。
“魔术林”是鸟友们对天坛北门旁一处(yīchù)林子的昵称，意思是，在(zài)这里，你无法预测将偶遇(ǒuyù)到什么鸟，就像魔术师在掀开布之前，观众不知道将出现什么惊喜。
这和天坛公园所处位置有关。这里是北京二环内最大的一块绿地，占地270万平方米，绿化率高达90%，数千株高大的古柏坐落(zuòluò)其间。每逢迁徙(qiānxǐ)季，大量鸟儿在飞越北京城区、累(lèi)得呼哧带喘时，可在此歇息，补充体力后再上路(shànglù)。
天坛公园累计记录鸟类超过230种，绝大部分是迁徙过境的鸟儿，它们在(zài)此停留时间并不长。而在北门那片“魔术林”里，遇到罕见(hǎnjiàn)(hǎnjiàn)鸟种、明星鸟种的概率颇大。鸟友们将这种偶遇罕见鸟种的过程，称为“开盲(kāimáng)盒”。
2024年11月(yuè)24日(rì)，北京，天坛公园，市民边走边看，体验着观鸟乐趣
“北京有很多观鸟胜地，天坛公园(tiāntángōngyuán)最独特之(zhī)处就是‘开盲盒’的过程。”王自堃说。
两人从“魔术林”出来，没走多远便来到了科普(kēpǔ)园(yuán)。它由苗圃改造而来，内有数十种乔木，灌木高低(gāodī)错落，针叶树和阔叶树交互穿插，是一处林鸟栖居的小天堂。
这是王自堃最(zuì)钟爱的观鸟点之一。他在这里偶遇(ǒuyù)一位相熟的大学生鸟友，对方站在一棵高大的榆树下，举着望远镜往树上看，枝条上站着一只棕腹啄木鸟(zhuómùniǎo)。这是一只过境北京的旅鸟。
岳颖的微博、微信均取名为“岳小鸮”，为纪念她(tā)曾救护过的一只(yīzhī)纵纹腹小鸮，以及一段她和天坛猫头鹰的独特经历。
纵纹腹小鸮(xiāo)，又名小猫头鹰(māotóuyīng)，因腹部具褐色杂斑及纵纹而得名，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。
2001年5月，一只纵纹腹小鸮雏鸟从天坛祈年殿大殿里掉下来，几经辗转，送到岳颖手中。之后的4个(gè)月时间里，她成了小鸟的临时妈妈，精心喂养，晨昏时进行(jìnxíng)简单的飞行训练(xùnliàn)，后又将其送至专业机构野化训练一个月，最终(zuìzhōng)成功回归自然。
“虽然万般不舍，但它最好的归宿是(shì)大自然。”岳颖说。
岳颖对于天坛公园另一种(yīzhǒng)猫头鹰——长耳鸮亦有着深深的眷恋。她本科就读于首都师范大学，曾(céng)跟随鸟类学专家(zhuānjiā)高武开展长耳鸮越冬习性的研究。
采访当天，岳颖特意去了好几处她曾长期蹲守、调查长耳鸮(xiāo)踪迹(zōngjì)与习性之处，如祈年殿西侧的柏树林、圜丘外桧柏林、南神厨(nánshénchú)北侧料库的树林。现在，这些地方被她遗憾称为“长耳鸮遗址”。
曾经，长耳鸮是天坛公园一景，这是一种软萌(ruǎnméng)可爱的猫头鹰，因头上长着(zhǎngzhe)一对长长的耳羽簇而(ér)得名，喜欢安居于松树、柏树(bǎishù)的树冠上。岳颖研究长耳鸮期间，曾看到过圜丘外一棵古柏树上聚集十多只(shíduōzhǐ)长耳鸮的盛况。2003年，自然之友野鸟会曾记录到有近百只长耳鸮居留于天坛公园。
2016年后，由于缺少食物、人为干扰等多种因素，长耳鸮(xiāo)越冬种群在天坛公园消失了，鸟友们只能零星偶见从这里路过的(de)长耳鸮。现在(xiànzài)，鸟友们想拍长耳鸮，大多会选择去南五环边上的南海子公园。
“长耳鸮也许不会再回到天坛，但我希望当年我观测到的那些长耳鸮以及它们的子子孙孙们，能够找到一个理想(lǐxiǎng)的家园(jiāyuán)，长久而繁盛地(dì)生活下去！”岳颖说。
5月5日，家住石景山区的(de)纪冬媛(jìdōngyuàn)坐地铁穿越小半个北京城，来到西城区的北海公园，从公园北门一路直奔五龙亭。作为北京雨燕调查项目(xiàngmù)的志愿者，今天是她来五龙亭值守、观测记录雨燕的日子。
北京，北海公园的雨燕(yǔyàn)
到达五(wǔ)龙亭时，纪冬媛看了看时间：17时30分。她心想，时间把握得不错——当天的日落(rìluò)时间是19时17分，这份工作需要她在日落前(qián)一个半小时赶到现场。
北海公园位于北京中轴线中段西侧，与位于北京内城南北中轴线中心点上的(de)景山公园仅隔数百米(shùbǎimǐ)，始建于金大定六年（公元1166年），距今已有850余年的历史，集皇家园林(yuánlín)、文人园林、寺庙园林、风景名胜(fēngjǐngmíngshèng)之大成。
五龙亭位于北海水域西北角，由五座亭子组成，亭子之(zhī)间以桥相连，蜿蜒曲折，宛如巨龙，因此得名，原是帝后及近臣垂钓(chuídiào)赏月之所。时光飞逝，帝王将相已成(yǐchéng)历史烟云，今日的五龙亭，成为普通市民(shìmín)娱乐休闲之所。
北京这天下了一场小雨，北海公园内烟雾朦胧，柳条飘拂，令人仿若置身江南。傍晚，五龙亭前的(de)水域上空(shàngkōng)，北京雨燕的黑色身影忽远忽近，偶有几只冲进(chōngjìn)亭中，飞向藻井的木建筑空隙中。
“得(dé)有小两百只。”纪冬媛目测后，心里已然有了大致结论。
纪冬媛参与的这份志愿(zhìyuàn)工作项目，名为北京雨燕科学调查项目，由北京市野生动物救护中心于2018年启动，在北京城区设立了(le)40个固定观测点开展连续(liánxù)调查，以掌握北京雨燕的生存现状。该项目在北京招募(zhāomù)了大量志愿者，现已扩展至800多人，他们被称为“数(shù)雨燕的人”。
北海公园五龙亭是40个观测点之一(zhīyī)，纪冬媛(jìdōngyuàn)参与这一项目已有6年，她所在的“五龙亭志愿者小组”微信群有92人，“雨燕调查(diàochá)一群”有500人。
这种巴掌大的小鸟(xiǎoniǎo)，值得北京如此“兴师动众”吗？
北京雨燕已被视为北京鲜活的生态和文化符号(fúhào)，当人们提起古都风貌时(shí)，总会联想起红墙黄瓦间那些背着剪刀尾的矫捷身影。
它是老北京(běijīng)人口中的“楼燕儿”，世界上唯一以“北京”命名(mìngmíng)的鸟类，2008年北京奥运会吉祥物“妮妮”的原型，也是2022年中轴线申遗的首个数字形象，2022年中国国际服务贸易交易会(jiāoyìhuì)吉祥物“福燕”的主体形象亦取材于北京雨燕(yǔyàn)。
“数雨燕”是一件耗时又耗神的工作。纪冬媛每次都要在五龙亭值守两小时，以拍到合适的照片，来回(láihuí)路程约(yuē)两小时，回去整理照片、统计雨燕数量还得盯着(zhe)电脑数小时。很多时候，鸟儿在照片上(shàng)只是一个小黑点，志愿者们笑称这工作就像“数芝麻”。
为什么一定(yídìng)要赶在日落前一个半小时抵达现场？因为这是(shì)北京雨燕傍晚集体出动觅食的时段，也是拍到其集群最大数量的最佳时段。
纪冬媛说，志愿者微信群里有不少(bùshǎo)各领域的“大咖”，如知名的教授、摄影师、导演、画家，“自己只是一个(yígè)普通退休职工，不敢和他们比，我就踏踏实实记录雨燕、数好数，为北京雨燕的大数据贡献一点基础(jīchǔ)工作(gōngzuò)，也挺欣慰。”
5月5日，纪冬媛正上(shàng)初三的女儿莫天雅也一起来到五龙亭(lóngtíng)，充当妈妈的小(xiǎo)助手。1年前，莫天雅成为该调查(diàochá)项目的志愿者。为鼓励女儿，纪冬媛新买了一台相机送给(sònggěi)她(tā)。她最喜欢的拍摄场景是：傍晚，天空飘着彩云，夕阳柔和的金光洒在五龙亭对面的古建筑白塔上，北京雨燕优美的身姿掠过北海水域上空，前景则捎带着五龙亭的石栏杆。她说：“这种场景充满了浓浓的北京‘文化+生态’的气息。”
“政治课和(hé)语文课都有涉及北京雨燕(yǔyàn)的(de)内容，有一次(yīcì)期末考试的题目还和北京雨燕有关。”莫天雅告诉《瞭望东方周刊》，“这时候，我会觉得很自豪。有朋友来北京游览，我也会推荐他们来北海公园看雨燕。”
两天后，纪冬媛(jìdōngyuàn)将“数(shù)雨燕”小结发(jiéfà)了一份给本刊记者：5月5日，北海五龙亭，雨后有雾，17摄氏度，日落时间19:17，当日最大值出现在18:07，东南西方向(xiàng)三连拍共194只。当日云层厚，能见度差(chà)，影响拍照效果，数量应该在200＋。调查时间17:30-19:40；调查人：纪冬媛，天天。
初夏的奥林匹克森林公园（以下简称“奥森”），弥漫着植物(zhíwù)的气息，游客在花海和绿道旁悠然散步，享受被林海环绕(huánrào)的惬意。
奥森位于北京中轴线延长线的北端，在奥森南园内的仰山顶峰，有一锥状石碑(shíbēi)，刻有“北京中轴线仰山坐标点”字样，站(zhàn)在此处朝南望去，可远眺“鸟巢”“水立方”等奥林匹克中心区核心景观，天朗气清时，甚至能沿着中轴线远眺到二环(èrhuán)内的钟鼓楼(zhōnggǔlóu)。
周六上午(shàngwǔ)9时，麻杰夫带着约30人的观鸟队伍来到奥森南门，开启在此野鸟(yěniǎo)调查的半天行程。
在自然之友野鸟(yěniǎo)会，麻杰夫是(shì)负责奥森鸟调的领队。他视奥森为自己的“自留地”，公园里的鸟儿，谁来(lái)了谁走了，谁多了谁少了，谁开始筑巢谁开始育雏了，他都尽量一一记录在册。长期的鸟调数据，可反映鸟类和其(qí)栖息环境的变化，为鸟类保护提供参考。
“奥森紧挨地铁，交通方便，园子足够大，生境多样(duōyàng)，鸟种也多。我每次去都有新的(de)收获和期待。”麻杰夫一口气列举了公园的一串优点。他(tā)也去百望山、国家植物园等地观鸟，但奥森是(shì)他最钟爱也最常来的观鸟点，一周能来此三四次。
奥森是2008年北京(běijīng)奥运会的绿色遗产，占地面积(miànjī)680公顷(gōngqǐng)，园内绿化覆盖率高达95.61%，水域面积67.7公顷，有林地、草地、湖泊、湿地等多样生境，是北京中心城区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区域之一，现已记录(jìlù)到鸟类307种、蝴蝶16种、蜻蜓24种。
麻杰夫带领观鸟队伍，从南门(nánmén)出发，在(zài)大草坪看到了喜鹊、乌鸫、白鹡鸰等，然后一路向北来到奥海南岸。
在这里，队伍又偶遇了数只在奥(ào)海上空来回飞翔的苍鹭，这是(shì)一种大型涉禽(shèqín)，“嘴长、腿长、脖子长”，麻杰夫形容。队伍里大多是观鸟新手，日常只见过麻雀、喜鹊、乌鸦等小型鸟类，初见(chūjiàn)鸟中“庞然大物”，很是兴奋。
当天，全队一共记录到20种野鸟。麻杰夫的惊喜出现在奥海(àohǎi)北岸——他看到了数只(shùzhǐ)灰头鹀。
“灰头鹀多隐蔽在树上和(hé)芦苇丛中，体型、颜色和麻雀相似，如果(rúguǒ)不观鸟，人们基本上意识不到(búdào)灰头鹀的存在，它们属于(shǔyú)那种‘隐秘的小鸟’。”麻杰夫向《瞭望东方周刊》科普，“而这，正是观鸟的乐趣所在。”
灰头鹀喜欢(xǐhuān)芦苇(lúwěi)。“公园西北部(xīběibù)有一大片芦苇荡，奥森管理方会在冬季特意保留部分芦苇，不予割除，为过冬野鸟保留一片栖息地。”麻杰夫点赞道。
奥森的芦苇荡面积达8公顷，正长势喜人，一片郁郁葱葱。这些芦苇原本会在冬季(dōngjì)全部被割除，以防(yǐfáng)火灾。但2021年，因为一种鸟的出现得以改变(gǎibiàn)。
它就是中国特有(tèyǒu)珍稀鸟类、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震旦鸦雀，被称为“鸟中大熊猫”，拥有超高软萌(ruǎnméng)颜值。其严重(yánzhòng)依赖芦苇生境，没有芦苇，就会失去生存空间，故又名苇雀。
在北京奥林匹克森林公园的湿地里(lǐ)，震旦鸦雀在芦苇丛中栖息
震旦，乃古代印度对(duì)中国的称谓。麻杰夫查阅鸟类(lèi)工具书，发现以震旦为名的鸟，仅此一种。2021年出版的图鉴类工具书《中国鸟类观察手册》，封面图片(túpiàn)便是一只栖息于芦苇秆上的震旦鸦雀。
2020年12月，震旦鸦雀首次现身奥森，引发(yǐnfā)关注。为了留住这些珍稀、可爱的(de)小精灵，也为其他依赖芦苇(lúwěi)过冬的鸟儿创造更好的栖息环境(huánjìng)，奥森管理方决定：分片、分区、分时段割除芦苇，其中一个小岛上的芦苇整年不割，任其自我演替。
这一做法沿用至今，效果显著。公园内的震旦鸦雀从2020年的4只，已稳步上升至今的20只左右，它也(yě)成为奥森的明星鸟种。近几年，麻杰夫在奥森见到(jiàndào)它的身影，多达数十次(shùshícì)。
“事实证明，只要我们人类多考虑到野生动物的需求，做出(zuòchū)小小改变，就会为生物多样性带来大大的(dàdàde)提升。”麻杰夫说。
（本文刊载于《瞭望东方周刊》2025年(nián)第11期，总第(zǒngdì)934期）
点击(diǎnjī)下方标题，阅读本组专题全部稿件
《生物多样 魅力北京》专题(zhuāntí)系列稿件
让我们跟随几位北京市民的脚步，沿着中轴线，去探寻这座城里人(chénglǐrén)和(hé)鸟之间的故事。
《瞭望东方周刊》记者王剑英 编辑高雪梅(gāoxuěméi)
中轴线(zhōngzhóuxiàn)，古都北京的“脊梁”，纵贯北京老城南北，从(cóng)北端钟鼓楼至南端永定门，全长7.8公里。2024年7月，“北京中轴线——中国理想都城秩序的杰作”被列入《世界遗产名录》，包含钟鼓楼、景山、故宫、天坛(tiāntán)等(děng)15处遗产构成要素。
《北京城市总体规划（2016年－2035年）》提出，构建“一核一主一副、两轴多点一区”的城市空间结构，中轴线(zhōngzhóuxiàn)及其延长线为两轴之一(zhīyī)，其向北延伸(yánshēn)至燕山山脉，向南延伸至北京新(xīn)机场、永定河水系。
在轴线沿线及周边，坐落着雄伟(xióngwěi)壮丽的古建筑、生境丰富的城市公园(chéngshìgōngyuán)，分布着妙态千姿的古树名木，灵动的鸟类穿梭(chuānsuō)其间，是北京“文化+生态”的典型缩影。
近年来，北京观鸟、爱鸟、护鸟行动越来越多，市民与野鸟之间的生动互动(hùdòng)，成为这座城市展示生物多样性魅力的注脚。让我们跟随几位(jǐwèi)北京市民的脚步，沿着中轴线，去探寻这座城里人(chénglǐrén)和鸟之间的故事。
在中轴线南端两侧，天坛和先农坛呈东西(dōngxī)对称分布。
天坛为明清皇帝“祭天”“祈谷(qígǔ)”的场所，拥有中国现存最大的古代祭祀性(xìng)建筑群。2025年“五一”假期，这里(zhèlǐ)共接待游客80.30万人次，位居北京各大公园接待量之首。
提及天坛，人们首先想到的多是庄严肃穆、建造精美的祈年殿、皇穹宇、回音壁……在北京人王自堃(zìkūn)和(hé)岳颖心中，第一(dìyī)时间想到的却是鸟、树甚至蜗牛。
王自(wángzì)堃是(shì)资深观鸟人，曾在自然(zìrán)之友野鸟会担任过两年天坛公园野鸟调查的(de)领队。2019年，他将天坛鸟儿的故事整理成《坛鸟岁时记》一书出版。岳颖是王自堃高中时的生物老师，现为北京市宣武青少年科技馆的教师，常带小朋友来天坛公园观鸟、做科普。两人多年未见，因(yīn)《瞭望东方周刊》采访邀约，5月初相聚于天坛公园。
同为观鸟爱好者(àihàozhě)，两人(liǎngrén)当天最大的收获，是在公园“魔术林”拍到(pāidào)了灰蓝姬鹟。这是一种体型小、身影轻盈的野鸟，拥有迷人的蓝灰色羽毛，在北京的观测记录屈指可数。
当天，灰蓝姬鹟现身“魔术林”的(de)消息，在鸟友微信(wēixìn)群中迅速传播，王自堃和岳颖来到现场时，灰蓝姬鹟栖身的那株柏树，已被五六十个鸟友端着“长枪短炮”团团围住，场面甚为壮观(zhuàngguān)。
“魔术林”是鸟友们对天坛北门旁一处(yīchù)林子的昵称，意思是，在(zài)这里，你无法预测将偶遇(ǒuyù)到什么鸟，就像魔术师在掀开布之前，观众不知道将出现什么惊喜。
这和天坛公园所处位置有关。这里是北京二环内最大的一块绿地，占地270万平方米，绿化率高达90%，数千株高大的古柏坐落(zuòluò)其间。每逢迁徙(qiānxǐ)季，大量鸟儿在飞越北京城区、累(lèi)得呼哧带喘时，可在此歇息，补充体力后再上路(shànglù)。
天坛公园累计记录鸟类超过230种，绝大部分是迁徙过境的鸟儿，它们在(zài)此停留时间并不长。而在北门那片“魔术林”里，遇到罕见(hǎnjiàn)(hǎnjiàn)鸟种、明星鸟种的概率颇大。鸟友们将这种偶遇罕见鸟种的过程，称为“开盲(kāimáng)盒”。
2024年11月(yuè)24日(rì)，北京，天坛公园，市民边走边看，体验着观鸟乐趣
“北京有很多观鸟胜地，天坛公园(tiāntángōngyuán)最独特之(zhī)处就是‘开盲盒’的过程。”王自堃说。
两人从“魔术林”出来，没走多远便来到了科普(kēpǔ)园(yuán)。它由苗圃改造而来，内有数十种乔木，灌木高低(gāodī)错落，针叶树和阔叶树交互穿插，是一处林鸟栖居的小天堂。
这是王自堃最(zuì)钟爱的观鸟点之一。他在这里偶遇(ǒuyù)一位相熟的大学生鸟友，对方站在一棵高大的榆树下，举着望远镜往树上看，枝条上站着一只棕腹啄木鸟(zhuómùniǎo)。这是一只过境北京的旅鸟。
岳颖的微博、微信均取名为“岳小鸮”，为纪念她(tā)曾救护过的一只(yīzhī)纵纹腹小鸮，以及一段她和天坛猫头鹰的独特经历。
纵纹腹小鸮(xiāo)，又名小猫头鹰(māotóuyīng)，因腹部具褐色杂斑及纵纹而得名，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。
2001年5月，一只纵纹腹小鸮雏鸟从天坛祈年殿大殿里掉下来，几经辗转，送到岳颖手中。之后的4个(gè)月时间里，她成了小鸟的临时妈妈，精心喂养，晨昏时进行(jìnxíng)简单的飞行训练(xùnliàn)，后又将其送至专业机构野化训练一个月，最终(zuìzhōng)成功回归自然。
“虽然万般不舍，但它最好的归宿是(shì)大自然。”岳颖说。
岳颖对于天坛公园另一种(yīzhǒng)猫头鹰——长耳鸮亦有着深深的眷恋。她本科就读于首都师范大学，曾(céng)跟随鸟类学专家(zhuānjiā)高武开展长耳鸮越冬习性的研究。
采访当天，岳颖特意去了好几处她曾长期蹲守、调查长耳鸮(xiāo)踪迹(zōngjì)与习性之处，如祈年殿西侧的柏树林、圜丘外桧柏林、南神厨(nánshénchú)北侧料库的树林。现在，这些地方被她遗憾称为“长耳鸮遗址”。
曾经，长耳鸮是天坛公园一景，这是一种软萌(ruǎnméng)可爱的猫头鹰，因头上长着(zhǎngzhe)一对长长的耳羽簇而(ér)得名，喜欢安居于松树、柏树(bǎishù)的树冠上。岳颖研究长耳鸮期间，曾看到过圜丘外一棵古柏树上聚集十多只(shíduōzhǐ)长耳鸮的盛况。2003年，自然之友野鸟会曾记录到有近百只长耳鸮居留于天坛公园。
2016年后，由于缺少食物、人为干扰等多种因素，长耳鸮(xiāo)越冬种群在天坛公园消失了，鸟友们只能零星偶见从这里路过的(de)长耳鸮。现在(xiànzài)，鸟友们想拍长耳鸮，大多会选择去南五环边上的南海子公园。
“长耳鸮也许不会再回到天坛，但我希望当年我观测到的那些长耳鸮以及它们的子子孙孙们，能够找到一个理想(lǐxiǎng)的家园(jiāyuán)，长久而繁盛地(dì)生活下去！”岳颖说。
5月5日，家住石景山区的(de)纪冬媛(jìdōngyuàn)坐地铁穿越小半个北京城，来到西城区的北海公园，从公园北门一路直奔五龙亭。作为北京雨燕调查项目(xiàngmù)的志愿者，今天是她来五龙亭值守、观测记录雨燕的日子。
北京，北海公园的雨燕(yǔyàn)
到达五(wǔ)龙亭时，纪冬媛看了看时间：17时30分。她心想，时间把握得不错——当天的日落(rìluò)时间是19时17分，这份工作需要她在日落前(qián)一个半小时赶到现场。
北海公园位于北京中轴线中段西侧，与位于北京内城南北中轴线中心点上的(de)景山公园仅隔数百米(shùbǎimǐ)，始建于金大定六年（公元1166年），距今已有850余年的历史，集皇家园林(yuánlín)、文人园林、寺庙园林、风景名胜(fēngjǐngmíngshèng)之大成。
五龙亭位于北海水域西北角，由五座亭子组成，亭子之(zhī)间以桥相连，蜿蜒曲折，宛如巨龙，因此得名，原是帝后及近臣垂钓(chuídiào)赏月之所。时光飞逝，帝王将相已成(yǐchéng)历史烟云，今日的五龙亭，成为普通市民(shìmín)娱乐休闲之所。
北京这天下了一场小雨，北海公园内烟雾朦胧，柳条飘拂，令人仿若置身江南。傍晚，五龙亭前的(de)水域上空(shàngkōng)，北京雨燕的黑色身影忽远忽近，偶有几只冲进(chōngjìn)亭中，飞向藻井的木建筑空隙中。
“得(dé)有小两百只。”纪冬媛目测后，心里已然有了大致结论。
纪冬媛参与的这份志愿(zhìyuàn)工作项目，名为北京雨燕科学调查项目，由北京市野生动物救护中心于2018年启动，在北京城区设立了(le)40个固定观测点开展连续(liánxù)调查，以掌握北京雨燕的生存现状。该项目在北京招募(zhāomù)了大量志愿者，现已扩展至800多人，他们被称为“数(shù)雨燕的人”。
北海公园五龙亭是40个观测点之一(zhīyī)，纪冬媛(jìdōngyuàn)参与这一项目已有6年，她所在的“五龙亭志愿者小组”微信群有92人，“雨燕调查(diàochá)一群”有500人。
这种巴掌大的小鸟(xiǎoniǎo)，值得北京如此“兴师动众”吗？
北京雨燕已被视为北京鲜活的生态和文化符号(fúhào)，当人们提起古都风貌时(shí)，总会联想起红墙黄瓦间那些背着剪刀尾的矫捷身影。
它是老北京(běijīng)人口中的“楼燕儿”，世界上唯一以“北京”命名(mìngmíng)的鸟类，2008年北京奥运会吉祥物“妮妮”的原型，也是2022年中轴线申遗的首个数字形象，2022年中国国际服务贸易交易会(jiāoyìhuì)吉祥物“福燕”的主体形象亦取材于北京雨燕(yǔyàn)。
“数雨燕”是一件耗时又耗神的工作。纪冬媛每次都要在五龙亭值守两小时，以拍到合适的照片，来回(láihuí)路程约(yuē)两小时，回去整理照片、统计雨燕数量还得盯着(zhe)电脑数小时。很多时候，鸟儿在照片上(shàng)只是一个小黑点，志愿者们笑称这工作就像“数芝麻”。
为什么一定(yídìng)要赶在日落前一个半小时抵达现场？因为这是(shì)北京雨燕傍晚集体出动觅食的时段，也是拍到其集群最大数量的最佳时段。
纪冬媛说，志愿者微信群里有不少(bùshǎo)各领域的“大咖”，如知名的教授、摄影师、导演、画家，“自己只是一个(yígè)普通退休职工，不敢和他们比，我就踏踏实实记录雨燕、数好数，为北京雨燕的大数据贡献一点基础(jīchǔ)工作(gōngzuò)，也挺欣慰。”
5月5日，纪冬媛正上(shàng)初三的女儿莫天雅也一起来到五龙亭(lóngtíng)，充当妈妈的小(xiǎo)助手。1年前，莫天雅成为该调查(diàochá)项目的志愿者。为鼓励女儿，纪冬媛新买了一台相机送给(sònggěi)她(tā)。她最喜欢的拍摄场景是：傍晚，天空飘着彩云，夕阳柔和的金光洒在五龙亭对面的古建筑白塔上，北京雨燕优美的身姿掠过北海水域上空，前景则捎带着五龙亭的石栏杆。她说：“这种场景充满了浓浓的北京‘文化+生态’的气息。”
“政治课和(hé)语文课都有涉及北京雨燕(yǔyàn)的(de)内容，有一次(yīcì)期末考试的题目还和北京雨燕有关。”莫天雅告诉《瞭望东方周刊》，“这时候，我会觉得很自豪。有朋友来北京游览，我也会推荐他们来北海公园看雨燕。”
两天后，纪冬媛(jìdōngyuàn)将“数(shù)雨燕”小结发(jiéfà)了一份给本刊记者：5月5日，北海五龙亭，雨后有雾，17摄氏度，日落时间19:17，当日最大值出现在18:07，东南西方向(xiàng)三连拍共194只。当日云层厚，能见度差(chà)，影响拍照效果，数量应该在200＋。调查时间17:30-19:40；调查人：纪冬媛，天天。
初夏的奥林匹克森林公园（以下简称“奥森”），弥漫着植物(zhíwù)的气息，游客在花海和绿道旁悠然散步，享受被林海环绕(huánrào)的惬意。
奥森位于北京中轴线延长线的北端，在奥森南园内的仰山顶峰，有一锥状石碑(shíbēi)，刻有“北京中轴线仰山坐标点”字样，站(zhàn)在此处朝南望去，可远眺“鸟巢”“水立方”等奥林匹克中心区核心景观，天朗气清时，甚至能沿着中轴线远眺到二环(èrhuán)内的钟鼓楼(zhōnggǔlóu)。
周六上午(shàngwǔ)9时，麻杰夫带着约30人的观鸟队伍来到奥森南门，开启在此野鸟(yěniǎo)调查的半天行程。
在自然之友野鸟(yěniǎo)会，麻杰夫是(shì)负责奥森鸟调的领队。他视奥森为自己的“自留地”，公园里的鸟儿，谁来(lái)了谁走了，谁多了谁少了，谁开始筑巢谁开始育雏了，他都尽量一一记录在册。长期的鸟调数据，可反映鸟类和其(qí)栖息环境的变化，为鸟类保护提供参考。
“奥森紧挨地铁，交通方便，园子足够大，生境多样(duōyàng)，鸟种也多。我每次去都有新的(de)收获和期待。”麻杰夫一口气列举了公园的一串优点。他(tā)也去百望山、国家植物园等地观鸟，但奥森是(shì)他最钟爱也最常来的观鸟点，一周能来此三四次。
奥森是2008年北京(běijīng)奥运会的绿色遗产，占地面积(miànjī)680公顷(gōngqǐng)，园内绿化覆盖率高达95.61%，水域面积67.7公顷，有林地、草地、湖泊、湿地等多样生境，是北京中心城区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区域之一，现已记录(jìlù)到鸟类307种、蝴蝶16种、蜻蜓24种。
麻杰夫带领观鸟队伍，从南门(nánmén)出发，在(zài)大草坪看到了喜鹊、乌鸫、白鹡鸰等，然后一路向北来到奥海南岸。
在这里，队伍又偶遇了数只在奥(ào)海上空来回飞翔的苍鹭，这是(shì)一种大型涉禽(shèqín)，“嘴长、腿长、脖子长”，麻杰夫形容。队伍里大多是观鸟新手，日常只见过麻雀、喜鹊、乌鸦等小型鸟类，初见(chūjiàn)鸟中“庞然大物”，很是兴奋。
当天，全队一共记录到20种野鸟。麻杰夫的惊喜出现在奥海(àohǎi)北岸——他看到了数只(shùzhǐ)灰头鹀。
“灰头鹀多隐蔽在树上和(hé)芦苇丛中，体型、颜色和麻雀相似，如果(rúguǒ)不观鸟，人们基本上意识不到(búdào)灰头鹀的存在，它们属于(shǔyú)那种‘隐秘的小鸟’。”麻杰夫向《瞭望东方周刊》科普，“而这，正是观鸟的乐趣所在。”
灰头鹀喜欢(xǐhuān)芦苇(lúwěi)。“公园西北部(xīběibù)有一大片芦苇荡，奥森管理方会在冬季特意保留部分芦苇，不予割除，为过冬野鸟保留一片栖息地。”麻杰夫点赞道。
奥森的芦苇荡面积达8公顷，正长势喜人，一片郁郁葱葱。这些芦苇原本会在冬季(dōngjì)全部被割除，以防(yǐfáng)火灾。但2021年，因为一种鸟的出现得以改变(gǎibiàn)。
它就是中国特有(tèyǒu)珍稀鸟类、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震旦鸦雀，被称为“鸟中大熊猫”，拥有超高软萌(ruǎnméng)颜值。其严重(yánzhòng)依赖芦苇生境，没有芦苇，就会失去生存空间，故又名苇雀。
在北京奥林匹克森林公园的湿地里(lǐ)，震旦鸦雀在芦苇丛中栖息
震旦，乃古代印度对(duì)中国的称谓。麻杰夫查阅鸟类(lèi)工具书，发现以震旦为名的鸟，仅此一种。2021年出版的图鉴类工具书《中国鸟类观察手册》，封面图片(túpiàn)便是一只栖息于芦苇秆上的震旦鸦雀。
2020年12月，震旦鸦雀首次现身奥森，引发(yǐnfā)关注。为了留住这些珍稀、可爱的(de)小精灵，也为其他依赖芦苇(lúwěi)过冬的鸟儿创造更好的栖息环境(huánjìng)，奥森管理方决定：分片、分区、分时段割除芦苇，其中一个小岛上的芦苇整年不割，任其自我演替。
这一做法沿用至今，效果显著。公园内的震旦鸦雀从2020年的4只，已稳步上升至今的20只左右，它也(yě)成为奥森的明星鸟种。近几年，麻杰夫在奥森见到(jiàndào)它的身影，多达数十次(shùshícì)。
“事实证明，只要我们人类多考虑到野生动物的需求，做出(zuòchū)小小改变，就会为生物多样性带来大大的(dàdàde)提升。”麻杰夫说。
（本文刊载于《瞭望东方周刊》2025年(nián)第11期，总第(zǒngdì)934期）
点击(diǎnjī)下方标题，阅读本组专题全部稿件
《生物多样 魅力北京》专题(zhuāntí)系列稿件
中轴线(zhōngzhóuxiàn)，古都北京的“脊梁”，纵贯北京老城南北，从(cóng)北端钟鼓楼至南端永定门，全长7.8公里。2024年7月，“北京中轴线——中国理想都城秩序的杰作”被列入《世界遗产名录》，包含钟鼓楼、景山、故宫、天坛(tiāntán)等(děng)15处遗产构成要素。
《北京城市总体规划（2016年－2035年）》提出，构建“一核一主一副、两轴多点一区”的城市空间结构，中轴线(zhōngzhóuxiàn)及其延长线为两轴之一(zhīyī)，其向北延伸(yánshēn)至燕山山脉，向南延伸至北京新(xīn)机场、永定河水系。
在轴线沿线及周边，坐落着雄伟(xióngwěi)壮丽的古建筑、生境丰富的城市公园(chéngshìgōngyuán)，分布着妙态千姿的古树名木，灵动的鸟类穿梭(chuānsuō)其间，是北京“文化+生态”的典型缩影。
近年来，北京观鸟、爱鸟、护鸟行动越来越多，市民与野鸟之间的生动互动(hùdòng)，成为这座城市展示生物多样性魅力的注脚。让我们跟随几位(jǐwèi)北京市民的脚步，沿着中轴线，去探寻这座城里人(chénglǐrén)和鸟之间的故事。
在中轴线南端两侧，天坛和先农坛呈东西(dōngxī)对称分布。
天坛为明清皇帝“祭天”“祈谷(qígǔ)”的场所，拥有中国现存最大的古代祭祀性(xìng)建筑群。2025年“五一”假期，这里(zhèlǐ)共接待游客80.30万人次，位居北京各大公园接待量之首。
提及天坛，人们首先想到的多是庄严肃穆、建造精美的祈年殿、皇穹宇、回音壁……在北京人王自堃(zìkūn)和(hé)岳颖心中，第一(dìyī)时间想到的却是鸟、树甚至蜗牛。
王自(wángzì)堃是(shì)资深观鸟人，曾在自然(zìrán)之友野鸟会担任过两年天坛公园野鸟调查的(de)领队。2019年，他将天坛鸟儿的故事整理成《坛鸟岁时记》一书出版。岳颖是王自堃高中时的生物老师，现为北京市宣武青少年科技馆的教师，常带小朋友来天坛公园观鸟、做科普。两人多年未见，因(yīn)《瞭望东方周刊》采访邀约，5月初相聚于天坛公园。
同为观鸟爱好者(àihàozhě)，两人(liǎngrén)当天最大的收获，是在公园“魔术林”拍到(pāidào)了灰蓝姬鹟。这是一种体型小、身影轻盈的野鸟，拥有迷人的蓝灰色羽毛，在北京的观测记录屈指可数。
当天，灰蓝姬鹟现身“魔术林”的(de)消息，在鸟友微信(wēixìn)群中迅速传播，王自堃和岳颖来到现场时，灰蓝姬鹟栖身的那株柏树，已被五六十个鸟友端着“长枪短炮”团团围住，场面甚为壮观(zhuàngguān)。
“魔术林”是鸟友们对天坛北门旁一处(yīchù)林子的昵称，意思是，在(zài)这里，你无法预测将偶遇(ǒuyù)到什么鸟，就像魔术师在掀开布之前，观众不知道将出现什么惊喜。
这和天坛公园所处位置有关。这里是北京二环内最大的一块绿地，占地270万平方米，绿化率高达90%，数千株高大的古柏坐落(zuòluò)其间。每逢迁徙(qiānxǐ)季，大量鸟儿在飞越北京城区、累(lèi)得呼哧带喘时，可在此歇息，补充体力后再上路(shànglù)。
天坛公园累计记录鸟类超过230种，绝大部分是迁徙过境的鸟儿，它们在(zài)此停留时间并不长。而在北门那片“魔术林”里，遇到罕见(hǎnjiàn)(hǎnjiàn)鸟种、明星鸟种的概率颇大。鸟友们将这种偶遇罕见鸟种的过程，称为“开盲(kāimáng)盒”。
2024年11月(yuè)24日(rì)，北京，天坛公园，市民边走边看，体验着观鸟乐趣
“北京有很多观鸟胜地，天坛公园(tiāntángōngyuán)最独特之(zhī)处就是‘开盲盒’的过程。”王自堃说。
两人从“魔术林”出来，没走多远便来到了科普(kēpǔ)园(yuán)。它由苗圃改造而来，内有数十种乔木，灌木高低(gāodī)错落，针叶树和阔叶树交互穿插，是一处林鸟栖居的小天堂。
这是王自堃最(zuì)钟爱的观鸟点之一。他在这里偶遇(ǒuyù)一位相熟的大学生鸟友，对方站在一棵高大的榆树下，举着望远镜往树上看，枝条上站着一只棕腹啄木鸟(zhuómùniǎo)。这是一只过境北京的旅鸟。
岳颖的微博、微信均取名为“岳小鸮”，为纪念她(tā)曾救护过的一只(yīzhī)纵纹腹小鸮，以及一段她和天坛猫头鹰的独特经历。
纵纹腹小鸮(xiāo)，又名小猫头鹰(māotóuyīng)，因腹部具褐色杂斑及纵纹而得名，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。
2001年5月，一只纵纹腹小鸮雏鸟从天坛祈年殿大殿里掉下来，几经辗转，送到岳颖手中。之后的4个(gè)月时间里，她成了小鸟的临时妈妈，精心喂养，晨昏时进行(jìnxíng)简单的飞行训练(xùnliàn)，后又将其送至专业机构野化训练一个月，最终(zuìzhōng)成功回归自然。
“虽然万般不舍，但它最好的归宿是(shì)大自然。”岳颖说。
岳颖对于天坛公园另一种(yīzhǒng)猫头鹰——长耳鸮亦有着深深的眷恋。她本科就读于首都师范大学，曾(céng)跟随鸟类学专家(zhuānjiā)高武开展长耳鸮越冬习性的研究。
采访当天，岳颖特意去了好几处她曾长期蹲守、调查长耳鸮(xiāo)踪迹(zōngjì)与习性之处，如祈年殿西侧的柏树林、圜丘外桧柏林、南神厨(nánshénchú)北侧料库的树林。现在，这些地方被她遗憾称为“长耳鸮遗址”。
曾经，长耳鸮是天坛公园一景，这是一种软萌(ruǎnméng)可爱的猫头鹰，因头上长着(zhǎngzhe)一对长长的耳羽簇而(ér)得名，喜欢安居于松树、柏树(bǎishù)的树冠上。岳颖研究长耳鸮期间，曾看到过圜丘外一棵古柏树上聚集十多只(shíduōzhǐ)长耳鸮的盛况。2003年，自然之友野鸟会曾记录到有近百只长耳鸮居留于天坛公园。
2016年后，由于缺少食物、人为干扰等多种因素，长耳鸮(xiāo)越冬种群在天坛公园消失了，鸟友们只能零星偶见从这里路过的(de)长耳鸮。现在(xiànzài)，鸟友们想拍长耳鸮，大多会选择去南五环边上的南海子公园。
“长耳鸮也许不会再回到天坛，但我希望当年我观测到的那些长耳鸮以及它们的子子孙孙们，能够找到一个理想(lǐxiǎng)的家园(jiāyuán)，长久而繁盛地(dì)生活下去！”岳颖说。
5月5日，家住石景山区的(de)纪冬媛(jìdōngyuàn)坐地铁穿越小半个北京城，来到西城区的北海公园，从公园北门一路直奔五龙亭。作为北京雨燕调查项目(xiàngmù)的志愿者，今天是她来五龙亭值守、观测记录雨燕的日子。
北京，北海公园的雨燕(yǔyàn)
到达五(wǔ)龙亭时，纪冬媛看了看时间：17时30分。她心想，时间把握得不错——当天的日落(rìluò)时间是19时17分，这份工作需要她在日落前(qián)一个半小时赶到现场。
北海公园位于北京中轴线中段西侧，与位于北京内城南北中轴线中心点上的(de)景山公园仅隔数百米(shùbǎimǐ)，始建于金大定六年（公元1166年），距今已有850余年的历史，集皇家园林(yuánlín)、文人园林、寺庙园林、风景名胜(fēngjǐngmíngshèng)之大成。
五龙亭位于北海水域西北角，由五座亭子组成，亭子之(zhī)间以桥相连，蜿蜒曲折，宛如巨龙，因此得名，原是帝后及近臣垂钓(chuídiào)赏月之所。时光飞逝，帝王将相已成(yǐchéng)历史烟云，今日的五龙亭，成为普通市民(shìmín)娱乐休闲之所。
北京这天下了一场小雨，北海公园内烟雾朦胧，柳条飘拂，令人仿若置身江南。傍晚，五龙亭前的(de)水域上空(shàngkōng)，北京雨燕的黑色身影忽远忽近，偶有几只冲进(chōngjìn)亭中，飞向藻井的木建筑空隙中。
“得(dé)有小两百只。”纪冬媛目测后，心里已然有了大致结论。
纪冬媛参与的这份志愿(zhìyuàn)工作项目，名为北京雨燕科学调查项目，由北京市野生动物救护中心于2018年启动，在北京城区设立了(le)40个固定观测点开展连续(liánxù)调查，以掌握北京雨燕的生存现状。该项目在北京招募(zhāomù)了大量志愿者，现已扩展至800多人，他们被称为“数(shù)雨燕的人”。
北海公园五龙亭是40个观测点之一(zhīyī)，纪冬媛(jìdōngyuàn)参与这一项目已有6年，她所在的“五龙亭志愿者小组”微信群有92人，“雨燕调查(diàochá)一群”有500人。
这种巴掌大的小鸟(xiǎoniǎo)，值得北京如此“兴师动众”吗？
北京雨燕已被视为北京鲜活的生态和文化符号(fúhào)，当人们提起古都风貌时(shí)，总会联想起红墙黄瓦间那些背着剪刀尾的矫捷身影。
它是老北京(běijīng)人口中的“楼燕儿”，世界上唯一以“北京”命名(mìngmíng)的鸟类，2008年北京奥运会吉祥物“妮妮”的原型，也是2022年中轴线申遗的首个数字形象，2022年中国国际服务贸易交易会(jiāoyìhuì)吉祥物“福燕”的主体形象亦取材于北京雨燕(yǔyàn)。
“数雨燕”是一件耗时又耗神的工作。纪冬媛每次都要在五龙亭值守两小时，以拍到合适的照片，来回(láihuí)路程约(yuē)两小时，回去整理照片、统计雨燕数量还得盯着(zhe)电脑数小时。很多时候，鸟儿在照片上(shàng)只是一个小黑点，志愿者们笑称这工作就像“数芝麻”。
为什么一定(yídìng)要赶在日落前一个半小时抵达现场？因为这是(shì)北京雨燕傍晚集体出动觅食的时段，也是拍到其集群最大数量的最佳时段。
纪冬媛说，志愿者微信群里有不少(bùshǎo)各领域的“大咖”，如知名的教授、摄影师、导演、画家，“自己只是一个(yígè)普通退休职工，不敢和他们比，我就踏踏实实记录雨燕、数好数，为北京雨燕的大数据贡献一点基础(jīchǔ)工作(gōngzuò)，也挺欣慰。”
5月5日，纪冬媛正上(shàng)初三的女儿莫天雅也一起来到五龙亭(lóngtíng)，充当妈妈的小(xiǎo)助手。1年前，莫天雅成为该调查(diàochá)项目的志愿者。为鼓励女儿，纪冬媛新买了一台相机送给(sònggěi)她(tā)。她最喜欢的拍摄场景是：傍晚，天空飘着彩云，夕阳柔和的金光洒在五龙亭对面的古建筑白塔上，北京雨燕优美的身姿掠过北海水域上空，前景则捎带着五龙亭的石栏杆。她说：“这种场景充满了浓浓的北京‘文化+生态’的气息。”
“政治课和(hé)语文课都有涉及北京雨燕(yǔyàn)的(de)内容，有一次(yīcì)期末考试的题目还和北京雨燕有关。”莫天雅告诉《瞭望东方周刊》，“这时候，我会觉得很自豪。有朋友来北京游览，我也会推荐他们来北海公园看雨燕。”
两天后，纪冬媛(jìdōngyuàn)将“数(shù)雨燕”小结发(jiéfà)了一份给本刊记者：5月5日，北海五龙亭，雨后有雾，17摄氏度，日落时间19:17，当日最大值出现在18:07，东南西方向(xiàng)三连拍共194只。当日云层厚，能见度差(chà)，影响拍照效果，数量应该在200＋。调查时间17:30-19:40；调查人：纪冬媛，天天。
初夏的奥林匹克森林公园（以下简称“奥森”），弥漫着植物(zhíwù)的气息，游客在花海和绿道旁悠然散步，享受被林海环绕(huánrào)的惬意。
奥森位于北京中轴线延长线的北端，在奥森南园内的仰山顶峰，有一锥状石碑(shíbēi)，刻有“北京中轴线仰山坐标点”字样，站(zhàn)在此处朝南望去，可远眺“鸟巢”“水立方”等奥林匹克中心区核心景观，天朗气清时，甚至能沿着中轴线远眺到二环(èrhuán)内的钟鼓楼(zhōnggǔlóu)。
周六上午(shàngwǔ)9时，麻杰夫带着约30人的观鸟队伍来到奥森南门，开启在此野鸟(yěniǎo)调查的半天行程。
在自然之友野鸟(yěniǎo)会，麻杰夫是(shì)负责奥森鸟调的领队。他视奥森为自己的“自留地”，公园里的鸟儿，谁来(lái)了谁走了，谁多了谁少了，谁开始筑巢谁开始育雏了，他都尽量一一记录在册。长期的鸟调数据，可反映鸟类和其(qí)栖息环境的变化，为鸟类保护提供参考。
“奥森紧挨地铁，交通方便，园子足够大，生境多样(duōyàng)，鸟种也多。我每次去都有新的(de)收获和期待。”麻杰夫一口气列举了公园的一串优点。他(tā)也去百望山、国家植物园等地观鸟，但奥森是(shì)他最钟爱也最常来的观鸟点，一周能来此三四次。
奥森是2008年北京(běijīng)奥运会的绿色遗产，占地面积(miànjī)680公顷(gōngqǐng)，园内绿化覆盖率高达95.61%，水域面积67.7公顷，有林地、草地、湖泊、湿地等多样生境，是北京中心城区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区域之一，现已记录(jìlù)到鸟类307种、蝴蝶16种、蜻蜓24种。
麻杰夫带领观鸟队伍，从南门(nánmén)出发，在(zài)大草坪看到了喜鹊、乌鸫、白鹡鸰等，然后一路向北来到奥海南岸。
在这里，队伍又偶遇了数只在奥(ào)海上空来回飞翔的苍鹭，这是(shì)一种大型涉禽(shèqín)，“嘴长、腿长、脖子长”，麻杰夫形容。队伍里大多是观鸟新手，日常只见过麻雀、喜鹊、乌鸦等小型鸟类，初见(chūjiàn)鸟中“庞然大物”，很是兴奋。
当天，全队一共记录到20种野鸟。麻杰夫的惊喜出现在奥海(àohǎi)北岸——他看到了数只(shùzhǐ)灰头鹀。
“灰头鹀多隐蔽在树上和(hé)芦苇丛中，体型、颜色和麻雀相似，如果(rúguǒ)不观鸟，人们基本上意识不到(búdào)灰头鹀的存在，它们属于(shǔyú)那种‘隐秘的小鸟’。”麻杰夫向《瞭望东方周刊》科普，“而这，正是观鸟的乐趣所在。”
灰头鹀喜欢(xǐhuān)芦苇(lúwěi)。“公园西北部(xīběibù)有一大片芦苇荡，奥森管理方会在冬季特意保留部分芦苇，不予割除，为过冬野鸟保留一片栖息地。”麻杰夫点赞道。
奥森的芦苇荡面积达8公顷，正长势喜人，一片郁郁葱葱。这些芦苇原本会在冬季(dōngjì)全部被割除，以防(yǐfáng)火灾。但2021年，因为一种鸟的出现得以改变(gǎibiàn)。
它就是中国特有(tèyǒu)珍稀鸟类、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震旦鸦雀，被称为“鸟中大熊猫”，拥有超高软萌(ruǎnméng)颜值。其严重(yánzhòng)依赖芦苇生境，没有芦苇，就会失去生存空间，故又名苇雀。
在北京奥林匹克森林公园的湿地里(lǐ)，震旦鸦雀在芦苇丛中栖息
震旦，乃古代印度对(duì)中国的称谓。麻杰夫查阅鸟类(lèi)工具书，发现以震旦为名的鸟，仅此一种。2021年出版的图鉴类工具书《中国鸟类观察手册》，封面图片(túpiàn)便是一只栖息于芦苇秆上的震旦鸦雀。
2020年12月，震旦鸦雀首次现身奥森，引发(yǐnfā)关注。为了留住这些珍稀、可爱的(de)小精灵，也为其他依赖芦苇(lúwěi)过冬的鸟儿创造更好的栖息环境(huánjìng)，奥森管理方决定：分片、分区、分时段割除芦苇，其中一个小岛上的芦苇整年不割，任其自我演替。
这一做法沿用至今，效果显著。公园内的震旦鸦雀从2020年的4只，已稳步上升至今的20只左右，它也(yě)成为奥森的明星鸟种。近几年，麻杰夫在奥森见到(jiàndào)它的身影，多达数十次(shùshícì)。
“事实证明，只要我们人类多考虑到野生动物的需求，做出(zuòchū)小小改变，就会为生物多样性带来大大的(dàdàde)提升。”麻杰夫说。
（本文刊载于《瞭望东方周刊》2025年(nián)第11期，总第(zǒngdì)934期）
点击(diǎnjī)下方标题，阅读本组专题全部稿件
《生物多样 魅力北京》专题(zhuāntí)系列稿件
相关推荐
评论列表
暂无评论，快抢沙发吧~
欢迎 你 发表评论: